在举世闻名的圆明园西南隅,曾有一片地势平展、视野开阔的地方。四周树木掩映,西南北三面河水环绕,东面后绮坡岗有西向重楼九楹。登楼望,“远岫堆鬟,近郊错绣”,一派山林秀水景色。这里便是著名的圆明园四十景之一——山高水长。由于这里地面宽阔,远离内园,因此清宫元宵佳节选在这里举行盛大的烟火晚会。
《圆明园四十景图》之山高水长
乾隆年间,清代正处于鼎盛时期,乾隆帝每年到此观赏烟火。烟火准备在头年的十二月开始,即由圆明园花炮作和内务府营造司安装烟火盒架,搭造灯盏罩棚、西洋秋千,摆设“抬头见喜”“福自天来”等人物灯座。档案记载,从“正月初二日起,至十九日止,圆明园预备烟火盒子等项应用各行匠役六十八名”。鉴于施放烟火花炮之重要,照例由内务府钤用堂印,行文提督衙门拨派官兵,于正月初二日起即在圆明园花炮库周围看守火烛,赶逐闲人,以防发生意外事故。直到正月二十日差务告竣,方受命撤回。
当元宵节到来,皇帝驾幸圆明园之际,炮声便开始伴着皇帝的行踪,皇帝到达哪里,鞭炮声也就响到哪里。乾隆四十二年(1777年)清宫的《圆明园花炮档》详细记载了乾隆帝在元宵节期间的活动日程和燃放大小花炮的数目:
正月十五日
九州清晏后码头至春雨轩东河口放头号炮仗五个,
东河口至安佑宫东码头放小炮仗二十五个,
东码头至佛楼放小炮仗四个,
佛楼至同乐园放小炮仗二十四个,
同乐园至蓬岛瑶台放小炮仗十五个,
蓬岛瑶台至含经堂西码头放小炮仗二十八个,
含经堂至广育宫放小炮仗二十七个,
广育宫至生秋亭放小炮仗二十五个,
正大光明至长春仙馆东山口放小炮仗四个,
东山口至同乐园放小炮仗二十四个,
同乐园至九州清晏后码头放小炮仗二十个。共放小炮仗一百九十六个。
正月十五日晚上看烟火
九州清晏后码头至山高水长放小炮仗十五个,
山高水长至九州清晏后码头放小炮仗十三个,手把花十二个,九州清晏至同乐园放小炮仗二十个,手把花十六个,
同乐园至九州清晏后码头放小炮仗十八个。
共放小炮仗六十六个。
此日共放头号炮仗五个,小炮仗二百六十二个,手把花二十八个。
正月十六日以后,仍然依照皇帝的行踪燃放大小炮仗和手把花,一直放到十九日为止。
元宵灯节剩余花炮清单(局部)
烟火牌楼呈扇面形,“面阔两丈,进深五尺五寸,通高五丈五尺”。牌楼拔地而起之时,大架高悬,十分壮观。烟火牌楼共分三层,第一层是“天下太平”四个大字,光彩夺目。第二层是无数鸽雀,上下翻飞,意在放生。第三层有小儿四人,击鼓唱歌。此种牌楼一般安设两份。一处在山高水长,一处在贤良门前。如若三份,则在含辉楼前安设一份。
燃放烟火前夕,山高水长的数百亩地面,耸立着数十个烟火盒架。楼前“正面设灯棚一架,高起六丈余。稍南为不夜城,中列黄河九曲灯,缚秫秸作坊巷胡同……”。又设灯盏无数,每灯旁插旗一杆,错落有致。“远眺西山如髻,出苑墙间,宛若图画”。下午四时左右,内务府司员设西向御座于山高水长楼门外。宗室、外藩、王公、贝勒及一品武大臣,南书房、上书房、军机大臣,以及外国使臣等分两翼入座。皇帝入座赐茶之后,先由八旗表演马戏。马上奇观,变换往复,飞跃奔腾,来往如梭。日落之后,千百灯盏齐明,随即由三千人列队表演舞灯。舞灯者口唱太平歌曲,手执各色彩灯,循环往复,变换进止。忽儿三千人排成一个“太”字,随即转成一个“平”字,接着变成一个“万”字,最后摆成一个“岁”字。即先后出现“太平万岁”四字。转瞬间鱼龙漫游,翻腾跳跃,彩灯翻飞,金光灿烂。“舞罢则烟火大发,其声如雷霆,火光烛半空”。最奇者,当属千叶莲花。须臾之间,爆竹连发,倏上倏下,倒曳有声,飞星奔流,纵横驰突。俄顷,万炮齐鸣,轰雷震天纷绕,俨如飞电。犹如千万条红鱼,奋疾跳跃于云海之间。此刻月色天光,俱为烟气所蔽。烟气尽消,九曲黄河灯好似荧荧繁星,晶莹闪烁。
在盛大的灯舞表演、烟火燃放之际,御膳房进果盒,内摆元宵等食品,由皇帝亲自颁赐在场侍坐王公大臣。
清宫一度在圆明园山高水长连续数日举行的烟火盛会,其耗费是十分惊人的。此烟火盛会,随着清政府财政上的日益困难,愈来愈难以筹办。道光十六年(1836年)十一月军机大臣面奉谕旨:“自十七年正月为始,山高水长烟火花炮,嗣后着毋庸预备。”随着清朝的衰亡,每年元宵佳节圆明园山高水长的烟火,也已成为历史的陈迹,烟消云散了。